女子诈骗160家企业1亿元产品 潜逃12年漂白身份当老师

法制网记者 马超 法制网通讯员 苏宫新

与人合伙诈骗1亿多元电子产品，低价抛售变现后迅速潜逃国外，在印尼雅加达隐姓埋名，不光漂白了身份，成为一名收入不菲的华语老师，而且开了一家华语教师中介公司，俨然过起了上层人的舒适生活。

倏忽平静的12年过去，万娟娟没想到，不久前的一天早晨，当她像往常那样到公寓车库取车时，江苏苏州警方抓捕民警从天而降，一举将其擒获。《法制日报》记者今天从江苏省公安厅获悉，今年开展的“猎狐行动”成功将逃犯万娟娟抓获归案。

诈骗160家企业1亿元产品

2002年8月1日，苏州市吴江区发生一起波及省内外的合同诈骗案，160多家企业发给尼森（苏州）电子有限公司共1.02亿元的电子产品，在货款未结的情况下，该公司全部外籍和中国高官忽然消失，所发货物也不见了踪迹。

“那时，被骗企业接连报警，专案组统计的案值一周增加1000多万，1个多月下来就超过1个亿，是新中国成立以来，苏州涉案金额最大的合同诈骗案。”苏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徐明在案发后参加专案组，现在想来仍感到震惊。

该案不光案值巨大，而且策划实施周密，是当年极为典型的“跑厂”诈骗案。根据陆续落网的部分犯罪嫌疑人交代，苏州市公安局专案组判断，整个过程是黄文林（美籍华人）、万娟娟、王军（美籍华人）三名尼森公司高层精心预谋的。尼森公司在苏州市吴江区落地生根，就是一切预谋付诸行动的开始。

2002年时，新兴起的电子产品是抢手货，但话语权掌握在销售商手中。销售商通常先从生产厂家进到货，过个把月才支付货款，尼森公司就扮演这种角色钻空子。据调查，在吴江设厂后，黄文林、万娟娟等人先建立信誉，卖掉这家产品后再支付那家货款，几乎从不拖欠，渐渐赢得厂家信赖，所以当2002年7月，尼森公司向省内外160多家企业大批量进货时，几乎没什么困难，1亿多元的电子产品很快汇聚而来。

黄文林、万娟娟等人早有筹划：事先联系好买家，包括出口到海外，谈妥以极大的优惠价格，争取以最快速度出手，迅速汇拢各地货款，争取时间跑路。所以，当厂家把电子产品运来后，他们秘密分到各地仓库，并告知买家赶去接货，这些仓库地点隐秘，即便该厂中层主管也不知具体地点。

为了给潜逃腾出时间，黄文林等人特意与生产厂家约定，8月1日是最后结算货款的日子，以便稳住那些合作伙伴。联系买家，出货兑现，办理护照，转移资金等秘密行动都向8月1日这个最后跑路时间之前压。一切出乎预料的顺利，还没等到8月1日，那些客户找上门来要钱，黄文林等人都已经拿着护照，出现在国外了。

名为人事主管，实为诈骗策划者之一的万娟娟，为了出逃时不引起别人怀疑，还与公司当家人、同时也是男友的黄文林演了一出“瞒天过海”。7月中旬，两个人故意在公司吵架，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然后万娟娟“气鼓鼓”地独自南下深圳。在那儿处理了一批货物后，在7月底登上飞往新加坡的飞机，与男友汇合。

苏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经调查认定，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境内外人员相互勾结的特大合同诈骗案件。谋划之精密，连专案组都大为感叹。案发后，专案组在四川、广东、辽宁等地将部分涉案人员抓获，并追回价值约6000万元的货物，但黄文林、万娟娟、王军三名主犯潜逃境外，虽经苏州市人民检察院批捕，一直未能抓获。

潜逃12年儿子暴露其行踪

12年来，苏州警方始终未放弃对万娟娟等涉案人员的抓捕。苏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办公室副主任谭琦告诉记者，万娟娟对实施诈骗及出逃是精心预谋的，逃到印尼后开始极少与家人联系，当时专案组多方调查，始终未掌握她的实际潜藏地。

到2011年，由于万娟娟的儿子已经成年，经常往返于国内和印尼两地；父母亦已年届八旬，她自己也放松了紧惕，频繁与家里联系，最终露出藏身印尼的马脚。专案组立即上报省公安厅、公安部，请求境外追捕。

在公安部和省公安厅指挥下，8月23日，苏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境外追捕组民警奔赴印尼，正式开展境外追捕。追捕组把前期线索通报给印尼警方，并落地查证，但万娟娟和儿子在当地没用真实身份，一时之间未能挖出她的实际藏身之处。

9月初，丹东小组获取一条重要情报，万娟娟儿子将于9月8日乘机从厦门飞往雅加达。围绕这条线索，苏州公安追捕组立即向公安部汇报，并与印尼警方会商，策划了极为周密的行动方案。

在车库里被民警当场控制

指挥部一直盯着万娟娟儿子姜某的行踪。9月8日下午，在厦门机场，姜某出现在民警视线中，按程序办理好了各项登记手续，并顺利登机，毫无异常。傍晚6点左右，飞机起航，民警确认姜某在飞机上。

姜某离境信息很快传到前方。当晚12时，境外追捕组与印尼警方在雅加达国际机场悄悄“架网”，等待姜某的到来。

航班抵达雅加达后，追捕组却发现，万娟娟并未到场接儿子。姜某直接到停车场叫了当地一辆“黑车”离开。

“印尼警方带着我们实施跟踪，发现姜某到达一处酒店公寓后，又独自驾车离开。”在印尼追捕组的徐明说，他们和印尼警方马上对酒店公寓保安人员进行走访，获悉万娟娟平时以教书为生，并化名YENNY HERAWATI，有时就在该公寓的1905室居住，但当晚并没来。鉴于万娟娟经常出没于该公寓楼，追捕组临时决定，连夜在公寓停车场蹲守。

9日早晨7时半左右，已经蹲守6个小时的徐明等人忽然兴奋起来：万娟娟经常乘坐的一辆车出现在公寓停车场，下车的中年女子即为万娟娟。

“在印尼警方帮助下，我们当即上前拦住问她，‘你是万娟娟吗？’，她一愣低下头，一会儿摇摇头，始终不说中文，一口当地话否认自己是万娟娟。”见她不承认，民警拿出照片比对，发现是其本人无疑。当即将其控制，随后带她来到常住的1905室。这时，万娟娟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由于万娟娟长期在印尼生活，社会关系复杂，为防止意外，在公安部和省公安厅协调下，并得到中国驻印尼大使馆的帮助，境外追捕组不到24小时就办妥万娟娟的《回国证明》，以及印尼移民局遣送文件等相关证明手续，9月10日晚乘机安全将其押解回国。

漂白身份当老师开中介

追捕组发现，印尼的手机号码并不实名制，手机号码与机主信息不关联，万娟娟在印尼更换号码的频率比较高，没有任何登记信息。万娟娟在当地人帮助下，只花很少的钱就获得了使用化名的印尼当地居住证，以及驾驶证等，这为万娟娟的藏匿提供了极大便利。

苏州警方查明，万娟娟从深圳逃到新加坡后，与男朋友黄文林住了不到10天，两人就去了印尼雅加达，租住在当地一户华人阿婆家里。一个月后，黄文林以帮万娟娟办理赴美手续的名义，离开雅加达前往美国，一去不返，至今杳无音讯。

2011年10月，在印尼举目无亲的万娟娟出去找工作，看到报纸上招中文老师，就去应聘，教师家庭出身的她没什么难度，就成为一名幼儿园中文老师，每月收入800至1000美元不等，而当地一名专职司机的月薪至今也不过500元人民币。在教中文的同时，万娟娟向当地人学习印尼语，还有英语，一两年后就能很顺溜地交流了。

万娟娟到处代课，收入不菲。她发现当地对华文老师的需求极大，就开设了一家中介公司，专门从国内招聘大专以上文凭的年轻人过去，开出的月薪是1000美元，这在当时即便在国内也算高薪。仅凭中介一项，万娟娟每月就有2万美元左右进账，这个公司开到了现在。今年1至7月，万娟娟从大陆介绍了60多名中文老师过去，“每人至少要给我1万美元的提成。”

凭着不菲的收入，万娟娟光置办了房产，还买了3辆汽车，并雇请了专职司机，在印尼过上惬意的生活，近年来时常把父母、妹妹、儿子邀至印尼。如今，儿子也在印尼落脚工作。直到苏州警方到来，这种安全而舒心的生活终结了。

“看到逮捕决定书脑子‘嗡’的一响”

在苏州市第一看守所，年近50岁的万娟娟气色不错。对话时她表情多变，眼神四顾，对12年前的那起特大合同诈骗案，始终不愿面对。

万娟娟含着眼泪，诉说了从新加坡逃到印尼的经历，尤其是被男友黄文林抛弃的那些日子，“一个人过得多苦！我感到了绝望，甚至想过自杀。我恨死他了，不然我不会到这步境地。”

可即便再苦，万娟娟也不敢回国，尤其是她发现当中文老师可以过上好日子后，“我从没想到要回到国内。”万娟娟一再称，自己是受害者，父母和妹妹到印尼看她，从不提苏州警方到家中找自己的事情。这些说辞显然经不起推敲。

“这些年我并不知道警方在找我。我对那个案子不清楚，他（黄文林）临走前跟我提过一句话，说那个厂子出了问题，你要是回去警察肯定会找的。我现在生活的很好，也没想回去。”

其实，2006年那会儿，万娟娟就与妹妹联系过。“我把电话打到妹妹任教的学校，问了家里情况，父母身体怎么样，没敢多说就挂了。”

问：这些年来，你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抓回去吗？

答：没想过被警察抓回去。那天（在雅加达）看到苏州警察来，我有点害怕，但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问题，我也是受害者。

问：看到了逮捕决定书？

答：看到了。也签字了。说实话，看到逮捕决定书那一会儿，我脑子里面“嗡”的一下，知道逃不过去了。早知道会这样，我、我……（文中除民警外，其他人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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