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中介潜规则

由于保险中介行业不断扩容与发展，保险中介经营规范度参差不齐，违法违纪现象屡禁不止。业内人士认为，保险公司和中介机构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微妙关系是中介业务乱象丛生的重要原因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马金顺

北京保监局近日发布公告称，北京泛华保险代理有限公司等17家机构许可证已被注销，并要求立即停止经营保险代理业务。

法治周末记者通过北京市保监局官方网站了解到，今年前三季度北京地区已有236家保险中介机构的许可证被注销，其中，仅9月份，就有91家，占比近四成。

资深保险专家丘斌斌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保险中介机构的误导销售、违规套现、欺诈理赔等乱象长期困扰着行业发展。从今年4月份开始，保监部门计划用1年左右的时间，对保险中介市场进行全面的清理整顿。”

保监会副主席黄洪曾表示，保险中介长期积累的问题，已严重阻碍了中介和保险市场的发展，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

法治周末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保险业高速发展的背后是保险中介的鱼龙混杂、乱象丛生。“套费”“卖单”“埋单”等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暗箱操作，成为保险中介业内的潜规则。

同时，保险公司与中介机构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纠葛，以及保险公司对中介渠道日益增加的依赖性，使得这种潜规则不断放大。

保险中介黑洞多

在保险行业的产业链上，保险中介一端连着消费者，一端连着保险公司，是保险市场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据丘斌斌介绍，近年来，由于保险中介行业不断扩容与发展，保险中介经营规范度参差不齐，风险隐患时有暴露。

“保险中介乱象太多了，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也给你讲不完。”新华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陕西分公司资深客户经理温华如是说。

据温华介绍，目前最常见的问题主要有保险中介机构误导消费者、聘任不具有任职资格人员、未按规定出示客户告知书、一些保险中介非法销售非保险理财产品、还有些中介机构很容易出现一些地下保单(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保单，比如香港、美国等一些保险不允许在大陆销售，但是很多中介机构继续销售)以及一些假保单等。

“比如，保险中介的销售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很多保险中介招聘没有达到相应标准的业务员，敷衍了事地培训一下，就让他做业务。这些没有经过保险公司的严格培训的业务员一定会遗留很多问题，比如销售误导等。”温华进一步解释说。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尤其是在寒暑假，保险代理公司钟爱招聘大学生做兼职。一方面可以免去高昂的培训成本；另一方面，大学生做业务，其主要目标就是他们身边的亲戚朋友，如此签单既容易且成本也低。”

“这些兼职大学生取得业务之后，挂靠在有证业务人员名下，通过被挂靠业务员获取佣金报酬，监管部门是查不出来的。”上述业内人士进一步表示。

丘斌斌也表示，在保险公司，还存有比如监管处之类的监管部门，但是到了中介机构，监管体系是很脆弱的。中介机构关心更多的是业务量，至于这个业务是怎么来的、是否合规，则不是那么关心。业务多，得到的佣金就多，所以业务员就会想方设法让客户买贵的而不是买对的。这些问题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当前的佣金体制问题。”

“从保险中介市场来看，目前产品同质现象比较严重，尤其是寿险。当产品的佣金差距比较大时，这个时候就会产生很多问题，比如保险公司的销售人员到中介公司来交单，因为中介机构的佣金比较高。”丘斌斌说。

北京工商大学保险学系主任王绪瑾教授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上述现象称为‘卖单’，即保险销售人员在取得一笔业务后，比较市场上各家保险公司及中介机构的佣金，然后选择佣金高的机构合作。”

“除了上述的‘卖单’之外，保险中介还存在‘撕单’‘埋单’的行为。这种行为主要是指保险代理机构，利用保险公司财务制度的漏洞，在收取投保人的保费后，留存手中暂不投保。如果保险期限内未发生保险事故，则保费就被代理机构私吞；若发生保险事故，代理机构会以一些理由向保险公司补交保费，让保险公司进行赔偿。”王绪瑾进一步说。

保险公司和中介机构关系微妙

虽然近些年国家相关部门也采取了不少措施，但是，违法违纪现象依然屡禁不止。

“保险公司和中介机构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微妙关系是中介业务乱象丛生的重要原因。”丘斌斌说。

北京律师协会保险专业委员会委员李滨认为，所谓二者关系微妙其实就是利益关系，比如，业务给谁，佣金如何确定，有无回扣等。

丘斌斌也表示，现在某些保险公司对那些大的中介公司还是会网开一面的，尽管它们代理的手续费可能比较高。比如一些中小保险公司，其20%至30%的业务都来自于中介公司，它们对中介公司依赖度比较高。

据法治周末记者了解，2012年，保险中介渠道实现保费收入占全国总保费收入的82.7%，保险公司对中介渠道的依赖度进一步增强。

上述业内人士也表示，为了抢占市场和客源，部分保险公司会通过猛增佣金的方法，用高价“拉拢”中介公司售卖自家产品。

丘斌斌说：“近些年，保险公司分支机构考核压力很大，最典型的合作方式就是把中介的保费计入保险公司分支机构业绩，然后再通过费用等手段补偿中介机构，于是某些中介就成为保险分支机构的下线。”

一位不愿具名的保险业内人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以保险公司最为常见的违规行为——非法套取费用为例，实际上保险公司通过虚挂应收保费、虚开中介发票、虚假理赔等方式套取费用，都是靠保险中介来完成的。”

“保险公司之间的这种恶性竞争，助长了中介机构的肆意妄为。”该业内人士说。

亟需健康的生态环境

随着佣金的抬高，保险公司的利润空间也在不断受到挤压。据丘斌斌介绍，目前比较好的保险公司的利润也只能达到保费的5%左右。

“如果继续提高佣金，保险公司无钱可赚，理赔和服务就跟不上，而消费者得不到满意的服务，也就不愿意再买保险了，这是损害了整个保险行业的利益。”王绪瑾说。

丘斌斌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为了斩断保险公司与中介机构之间的暗箱操作，保监会也做了很多工作，比如电话回访、抽样检测、利用IT技术处理和发送信息以取代传统手工操作、见费出单等，但是似乎收效甚微。”

那么，目前保监部门采取对保险中介清理整顿是否能够彻底解决这些乱象？

广东金融学院保险系王萍副教授认为，从长期来看，现在注销或者整改一批问题中介公司是有助于保险行业的良性发展的。

“但是市场需要理性的发展，保险行业的发展也离不开中介市场，不能一棍子打死，也要给那些好的中介机构一些生存的空间。”王萍进一步解释说。

李滨也表示，清退的这些中介机构是保险市场选择的必然结果，有利于净化保险中介市场，也是对其他中介机构的一个警醒。

丘斌斌认为，针对目前保险中介机构存在的乱象，仅靠客户投诉、客户举报等手段是不能完全杜绝的，需要多方共同努力，才能减少相关问题的出现。

“从当前来看，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改善保险市场环境、调整企业自身结构，打造一个公平、透明的保险市场生态环境很重要。”王绪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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